2025年8月21日

香港当局如今有一个新近爱用的热词:“软对抗”
这个词被用来形容任何被视为暗中颠覆或隐性抗拒政府的行为,它频繁出现在新闻报道、高层官员讲话以及政府部门的警告中。官员和宣传机关称,“软对抗”的威胁可能出现在书展、歌词、一个美国节日庆典,甚至环保团体中。
这一术语及其官方的广泛使用反映了香港政治氛围的转变。2019年的大规模民主示威被镇压、2020年北京强加国安法之后,这座城市已被改造。
抗议消失了,政治反对派在随之而来的多年打压下基本瓦解。如今,“硬对抗”被遏制后,当局似乎盯上了他们眼中的下一个威胁:更为隐蔽、不显眼的异议表达。
官员们警告称,香港依旧受到外国势力——主要是美国——的威胁,意图破坏香港稳定以阻挡中国崛起。对当局而言,“软对抗”堪称是一种国家安全威胁。仅在最近几周,就有至少十几名高官使用了这个词。需要警惕的迹象包括任何被视为批评政府的言论,或对反对派、示威者表示同情的立场——当局将这些人称为暴徒或恐怖分子。
“软对抗存在是真实的,而且潜伏在不同地方,”香港特首李家超在6月警告说。他未指明地提到一些“不希望我们国家好、强大起来”的势力,声称这些势力在港安插特工,破坏社会稳定。
6月,香港国安法实施五周年庆典上的儿童。
李家超举例称有人试图操纵舆论,反对陆港两地探索建立跨境器官捐赠体系。2024年,在数千人似乎撤销了捐赠登记之后,香港有两人被判刑,两人被控利用虚假登记和取消登记行为制造出社会普遍反对的假象。
“软对抗”的说法传播如此之广,以至于香港律政司司长林定国在6月底不得不首次公开作出解释。他对当地媒体称,这指的是利用虚假或误导性信息煽动公众,或让人们对政府产生“错误理解”。不过他也承认,这个词难以界定,而且“软对抗”并不必然违法。
这个词最早是在2021年由北京驻港代表提出的。之后在2024年6月国安法实施五周年的庆典上被另一名北京高官重提。
随着这一说法回潮,香港一家主要广播机构推出了系列节目,反复对“软对抗”提出警告,所指的威胁甚至包括一本把警察描绘成狼的儿童读物。教育局局长则称,公立学校已被提醒不要让师生参加美国领事馆的独立日活动,理由同样是担心“软对抗”。
但即便是在亲北京阵营内部,也有人担心政府的运动可能会压制表达、损害经济。
资深法律界人士、行政会议成员汤家骅在接受采访时表示,政府对美领馆活动的反应似乎“有些过火”。
美国驻香港领馆6月举办的独立日活动。香港教育局局长称,已提醒公立学校不要让师生参加该活动。
他说,没有必要将“抵抗”一词套用到少数不满政府的人身上,应该用“软性方式,而不是强烈字眼”。
一些与政府关系密切的知名商界人士也说,当局反复强调所谓安全威胁,正在削弱更为紧迫的任务——吸引外资,维持香港作为全球枢纽的形象。
“我们这些建制派必须清楚明白,最优先的是国家安全还是经济?这本身就是矛盾。”香港商人、北京咨询机构成员李大壮在接受采访时说。
“当官员们不断宣称香港不安全时,你会来这里投资吗?”曾担任港法贸易伙伴委员会港方主席的李大壮反问。他说,外国商界团体正在努力理解香港政策的走向。
李大壮形容香港的局势“令人心痛”,并表示:“作为几十年的建制派一员,我觉得我们没有做好本职工作。”
即使亲北京建制派人士都在表达担忧,认为政府的举措可能会限制表达并伤害经济。
另一位同为北京咨询机构成员的商人刘梦熊则认为,政府应该优先发展经济、改善民生。他说,很多人向他抱怨财务困难,因为香港的地产、零售和服务业近年来受到严重打击。
“相反,他们却专注于打击所谓‘软对抗’。”刘梦熊说。他警告,这种做法正在加深港人对“一国两制”前景的担忧——“一国两制”原本旨在保障香港在中国统治下的自治,包括言论、新闻和出版自由。
“大家都在问,他们是不是要把‘文革’那一套带到香港?”刘梦熊补充说。他提到自己当年就是在“文革”时期从内地游泳逃到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香港。
这种意识形态上的热情似乎也在香港的中共控制媒体中得到呼应,这些媒体大肆宣扬对所谓“潜在威胁”的打击。
今年7月,《文汇报》在头版刊登文章,声称某独立书展“充满‘软对抗’意味”,指责展会上出现了“反中乱港”的书籍。
甚至有人认为,环保行动也可能成为政治反对的温床。
6月,香港发展局局长在接受《文汇报》采访时称,一些人批评政府为填海开发维多利亚港一带土地而削弱环保措施,可能属于“软对抗”。她还指责某个未具名的组织“蓄意挑衅”。
之后没过多久,一个有30年历史、致力于保护维港的团体宣布解散。